EVERGREEN

银高/银all/杂食

【银土】虚无光阴的回忆

【阅前说明】

丨短篇一发完

丨同级生设定

丨OOC&渣文笔肯定有,随手写的就随便看看吧

 

高中毕业那天,土方十四郎和坂田银时在天台打了一架。

两个人在地上撕打翻滚,你一拳我一脚互不相让。

到最后他们都精疲力尽地靠在对面的墙角喘着粗气,年轻而好看的脸上鼻青脸肿的。校服的领子和扣子都被扯开了,本来雪白笔挺的制服衬衫被蹂躏得如同干咸菜,皱巴巴地挂在身上,而被布料遮住的皮肤上有更多或红或青的伤口。

不过这原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毕竟在过去的六年间,他们打过的架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次了,这一次也算不上最惨烈的。

而让这一次变得与以往不同的,是土方在最后离开的时候撂下的那句话。

“坂田银时,我他妈的再也不想见到你。”

听到这句话的银时抬起头,看到的是黑发少年带着淤青的嘴角和被刘海遮住的双眼。

“你以为我很想见到你吗?”

他吐出口中残余的鲜血,不甘示弱地回击。

而土方对于这句话却没什么回应,只是干脆地转身,留给他最后一个背影,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

这便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了。

 

之后的十年他们真的没有再见过面。

 

银时理所当然地在当地某所普通的大学混了四年,毕业后也没什么抱负,开了家万事屋混日子。

土方去了东京读大学,听说后来过了司法考试当了检察官,因为工作繁忙的关系几乎没有回来过,更不要说和旧同学见面。

 

所以现在,当刚踏入同学聚会现场的银时听到有人说起土方会来的时候,脸上惊讶的表情很明显。

 

“他不是在东京混的不错嘛…还会知道回来?”

当然那惊讶的神情只是一闪而过,万事屋的老板迅速恢复了往日那副懒洋洋没什么干劲的样子,撇撇嘴角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连右手上掏着耳朵的动作也没有停下。而从他说话的内容和语气听起来,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也是满不在乎,或者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嫌弃的。

“别这么说啊,阿银。高中的时候你和土方不是关系很好吗?”

身旁有旧同学凑过来揶揄,大概在高中时也是能笑着聊上几句的朋友。但是在十年后的银时看来,却像是走在路上擦肩而过也不会回头的平庸路人,和记忆中的那几张青春生动的脸无法对应起来。

不知是发现十年不见的旧友已经变了模样,还是因为对方说的那句话,银时突然有些隐隐地烦躁起来。

“谁和他关系好了?!”

也许只有这句不假思索的反驳才是这十年来不曾改变的。

不对,似乎还有另一件事没有改变。这句话似乎还是熟悉的二重唱。

和银时慵懒低沉与跳脱并存的声音不同,另一个声音略微沙哑沉稳些,带着隐约的磁性。那声线似乎熟悉得已经深入了他的大脑听觉中枢,又似乎与记忆中有少许的不同。

 

坂田银时循声转头,看见土方十四郎。

 

十年后的土方和十年前似乎没什么变化,笔挺地站在那里,一张英俊的脸上依旧冷冷的没什么表情。而细看之下,他已经褪去了少年时期的青涩稚嫩,身材也比之前厚实了些。并且可能是因为职业的关系,他的眼神也变得冷厉,有一种令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的气息。

这样的变化恰好处于微妙的临界点,让人不知该说“变了”还是“没变”。

而在银时看到土方的一瞬间,他还遗忘在右耳里的小指不由自主地剧烈抽动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不禁倒抽一口气,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样的表情让他在周围一众笑着和土方寒暄的同学之中显得格外瞩目而滑稽。

土方当然没有错过他这副狼狈的模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银时,脸上的表情也许没什么变化,眼神里讽刺的意味却满得可以溢出来。

不,那个家伙绝对没有变。

对上土方那样熟悉的眼神,银时心里本身压抑了也许十年的火气瞬间冒了起来,他睁着死鱼眼狠狠地回瞪对方,全然忘记了之前的疼痛。

 

时隔十年的眼神对峙,火花作响,噼里啪啦得能误伤旁人。

 

“十四,你不介绍一下吗?”

被误伤的旁人从十四身后钻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个男人看上去比在场的人都要大上三四岁,应该是三十出头的年纪。高大的身材,麦色的皮肤,浓密的毛发和锐利的眉目,那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不怒而威的气势。在初见的人看来,他拥有着和土方相同的,或者说比他还要强大的生人勿近的气场,应该是土方的同事或者上司之类的。

而土方接下来的话印证了这一猜测。

“抱歉啊,近藤老大。”他回过神将那人拉到所有人面前,简单地介绍,“这是近藤勋,我的上司。”

“啊,没事没事,我才是该说抱歉的那个吧。听说十四要来这里参加高中同学会,我就擅自跟着来了。打扰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啊!”

近藤笑起来的模样意外的忠厚爽朗,很有感染力,而这一番话说得也很实在,消除了大家对这位不速之客的戒心。在场的人大多顺着他的话头客气了几句,热络地腾出了几个空位,招呼他和土方坐下。

走在前头的土方在入座的时候稍稍犹豫了一下,找了个比较靠里的位置。他身后的近藤勋紧跟着在边上坐了下来。

从两人进门到落座这整一过程中,银时一直沉默地坐在那里,目光粘在他们身上没有移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土方选的位子和他的有一段距离,银时要看到他的身影本来就不太容易。而当身材要比土方还大上一圈的近藤也坐下之后,他的视线更是完完全全被阻挡了。

这让银时稍微有些不高兴,高中时的幼稚脾气似乎又被激了上来。他微微直起身左晃右晃,试图越过烦人的阻碍,但看来看去最多也只能看见土方点起烟的右手手指。不过,从那边传来的阵阵笑声判断,土方似乎已经将刚进门时的小插曲抛在脑后,而是和周围的人相谈甚欢,。

“有什么好开心的……大猩猩也能听懂人话吗……”

银时心里无名火起,他看着那圈人里笑得最开心的近藤,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身边的人注意到他不安分的动作和不善的脸色,担心地低声询问他是否身体不舒服。而这关心的问候声对银时来说只是嗡嗡的虫鸣声,他完全听不进对方的意思,只觉得这打扰了他从一片吵杂声中尽力辨别出某个特定的声音的过程,心情烦躁之下他从座位上站起。

“那个……这里空气太差了,我出去透透气。”

看到在座的所有人因为自己突然的动作而停止了谈笑,他心虚地扔下一句借口就匆匆离开。

不过再匆忙他也注意到了,在自己说话的时候土方拿着烟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但是他随即朝着背离自己的方向转过头去,大概是想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这个细节让银时更加烦躁,他开始郁闷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留心那个人。

果然是犯贱吗?

 

将清水泼到脸上,扑面而来冰凉的触感让银时觉得自己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他挫败地俯下身将双臂撑在洗手台上,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人脸色苍白,银色的卷发沾上了少许水渍,贴着脸颊耷拉下来,看起来有些狼狈。

然而更狼狈的是他因为土方的出现而被完全扰乱的心情。

明明之前已经闹得那么僵了,双方都撂下了“永远不想再见到你”那样的狠话。

但是,现在土方回来了,他们又遇见了。

看到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那些被抛弃在虚无光阴之间的回忆似乎又卷土重来。

 

他还记得,那个人之前明明是不抽烟的。

高中时会悄悄躲在天台上抽烟的只有坂田银时一个人,而也只有土方会在他又不见踪影的时候打开天台的门。天台早已经因为安全原因被校方封闭,而唯一一把失踪的钥匙被藏在哪里,只有银时和土方知道。

闻到熟悉的烟味,土方总会皱着眉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再这么抽下去,你就等着早死吧。”

“咳咳,反正本来就活不长,还不如多享受一会儿。”

他也总是这么满不在乎地回答,抬头回看他。

明媚的阳光与蔚蓝的天际是土方身后的背景,衬得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也变得也干净柔和。

“懒得管你。”

而就算土方这么说,银时也总会掐灭了手中还剩下大半的烟。

 

为什么现在银时已经戒了烟,反倒是土方在熟练地吞云吐雾。

所以该说他变了,还是没变?那么自己呢?

而他希望的是改变了,还不要改变?

——无论是对方还是自己。

不知道啊。

他只知道,当初上课被罚站的时候,靠在教室外的白墙上,看着头顶随风晃动的树枝和细碎飘落的阳光,想到的未来,好像并不是现在这样。

他看到镜中的自己微微牵动了嘴角,那张无精打采的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绝对不是高兴的意思。

真是好麻烦啊……

已经快要三十岁的男人,还会有这样少女般多愁善感的情绪,真是太丢脸了。

但还是,无法控制啊……

他沮丧地低下头。

水珠从他的发丝滴落,沿着盥洗池光洁的白色瓷面向下滑去,最终消失了。

 

“阿银……?”

银时刚要走到包厢门口,就被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到服务生打扮的美女对他温和地微笑。那是志村妙,她的弟弟志村新八在他手下万事屋工作。银时之前也听新八说过自己的姐姐有在晚上打工补贴家用,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真的是你,今晚在这里有工作吗?怎么不见小新?”

 “只是高中同学聚会而已。”

银时挠挠头,向包厢内瞥了一眼,里面和他刚才离开之时一样热闹欢腾着。

“这样啊,那我也不打扰你们了。”

阿妙也好奇地侧过身向包厢内看了一眼,对着里面那些陌生的男男女女微笑了一下,便善解人意地主动离开。

而银时也舒了口气,阿妙看上去温柔娴静,但只有和她熟悉的人才知道她私下凶暴的脾气和可怕的厨艺,他可不敢惹她。

“阿银,刚才那个美女是谁啊?”

他刚走进包厢,就有人主动问起。那些人大概也是被阿妙的外表所欺骗,纷纷打趣银时艳福不浅。

银时叹了口气,本想敷衍地解释几句,却意外地瞥见土方身边的近藤依旧在门口留恋的眼神,似乎对阿妙很感兴趣。他想了想,刻意以窗边空气比较好的借口,麻烦地越过好几个人的膝盖,挤到土方对面的位置坐下。

“坂田君和阿妙小姐很熟吗?”

果不其然,他才刚坐下没多久,近藤就迫不及待地向他打听。

原来近藤之前与阿妙有过一面之缘,他似乎对她印象很好,更准确地说,对她蠢蠢欲动。

银时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眼前的男人既然是土方的上司,那条件应该也不差。如果能追到阿妙当然不是坏事,也省得那位野蛮的大姐头三天两头拿着死相凄凉的炒鸡蛋来祸害他和新八。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借机悄悄打量着面前的土方,那个人已经抽完了烟,也没有再和旁人说话,只是沉默地低头喝着酒。杯沿压在他的嘴唇上,少许蜜色的液体从杯口溢出,湿润了他的唇角。额前的刘海与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周围人回忆的氛围随着酒精的发酵而变得逐渐浓厚起来。由近藤和银时的对话发散开去,身边的同学开始回忆起从前的种种喜闻乐见的爱恋关系。

比如谁暗恋过谁,谁被谁告白过,谁和谁秘密交往过,谁和谁最终还是分手了。

 

而话题的中心,还是银时和土方。

说来也有些不可思议,明明是打架逃课样样不落的不良少年,就算安分地出现在教室里也大多是没干劲地躲在后排睡觉或者看漫画,说起话吐起槽来也从不嘴下留情,长相虽然算得上帅气但也没有到达可以让人忽略所有缺点的程度,这样的坂田银时偏偏很讨女生的喜欢。

也许就是那种坏坏的抖S气质戳到了那些人的点?

反正无论如何,事实就是就算银时这样吊儿郎当地混着,一个接一个地换着女朋友,仍然有女生前仆后继地拿着巧克力和情书向他表白。

总之就是人生赢家。

而土方十四郎几乎就是银时的反面,成绩优异个性严谨,连社团活动都是全勤的好学生,还是班里的风纪委员,外貌也是女孩子心目中的完美类型,。平时待人接物看上去有些冷淡,但偶尔也会和这个年纪的热血少年一样打打架,更是虏获了不少女生的芳心。总而言之,土方就是每个学校都会有的那种少女的梦中情人,他的追求者自然不会比银时少。

然而不论面对什么类型的女生的示好,土方总是冷着一张脸拒绝。高中三年来,没有人见到过他的身边有任何疑似“女朋友”的存在。

当然即使这样,也总有不信邪的女生飞蛾扑火。

 

身边的人以怀念的口气谈论起那样的往事,而身为往事的中心人物,银时听得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

“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前的事,你们都是七老八十在床榻上和孙子孙女追忆往事的爷爷奶奶吗?”

他挠挠头吐槽。

“回忆从前这种事,不是本来就是同学会的目的之一吗?“

耳边有已经变得陌生的声音不甘示弱地回击,而一向能说的银时听到这话却语塞了。

是啊……同学会不就是干这些的事的吗……

十年后的明明已经各奔东西再无交集的男男女女再次齐聚一堂,为的只是再次回忆曾经那三年的点点滴滴。

那是太过美好太过年轻的青春,珍贵到即使十年或者二十年后,每个人都被现实磨灭了棱角,所有的过去都在时光中落了灰,他们依旧紧攥着不愿放手。

即使是回忆的只是已经虚无的光阴,可是谁也不愿意忘记。

银时将视线从窗外的黑夜与霓虹灯牌上移开,转回到室内,不由自主地停落在面前的人身上。土方之前大概也在看他,见他回望过来便匆忙地想要收回视线。然而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看到对方的眼里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愣神了几秒之后,两人各自尴尬地别过头去,连转头的动作都是同时进行的——在这种细微的地方也是该死的默契。

也总有好事者捕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细节,善意地起哄。

 

坂田银时和土方十四郎的关系到底是好是坏,这大概那三年来萦绕在所有认识他们两个的人心上的一大难题。

如果你当着当事人的面说起他们俩关系不错,他们必然会扭过头去抱怨一声“谁跟他关系好了“,还要附赠”嘁“的一声嘲讽。

然而看着他们两个同步率高得惊人的动作,谁又敢一口咬定他们关系不好呢?

不过,那些高中同学所不知道的是,银时和土方的孽缘其实早在初中时期便开始了。

刚进初中的时候,两人对彼此的第一印象也只是“没什么干劲的天然卷“和”黑短直的好学生“而已,互相觉得对方和自己应该不是一路人,大概就这么维持着同班同学这样不咸不淡的关系,三年之后便再无交集。

而意外发生在入学一个月之后,误会了银时在欺凌邻居家女孩的土方很有正义感地冲上去揍了他一顿。

这大概就是不打不相识了。

身为合格,甚至可以说优秀的不良少年的银时打起架来当然是一把好手,他打架向来快狠准,很有那种不要命的拼劲,因此他几乎没遇到过能在他手下能撑过十分钟的对手。

而土方就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于是十分钟之后,土方那一拳还没有打到对方的脸上,银时就已经自动地倒了下去。而看着女孩子扑在银时身上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土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好心办了坏事。

十几分钟后的坂田银时一睁开眼,引入眼帘的就是医院纯白的天花板和土方那张眉头紧皱的脸,明明是和自己同龄的初中生,那样子却活像个操心的大人。

“既然有那种病,为什么打架还那么拼命?”

他大概从医生那里听说了。

“喂喂,到底是哪个混蛋二话不说就冲上来打的啊?”

还躺在床上的病患脸色快和和头发的颜色一样惨白,却还能中气十足地抱怨。

“……对不起。”

站在病床边的小小少年愣了一下,才犹豫地低下头去,挤出这么一句道歉来。

总之就是这么相识了。

也许是因为愧疚的原因,后来土方每次碰上银时打架的时候总会冲上去帮忙。而事后土方口是心非地说“只是怕你猝死在街上”离开的时候,银时也总会笑嘻嘻地跟上来攀住他的肩膀。因为这样的关系,在学校里本没有什么交集的两个少年逐渐熟络起来,在打打闹闹之间也渐渐发现原来以为和自己不是一路人的对方却意外地十分相像。而相似的两人总是会经常的吵架,于是他们也就这样一路吵吵闹闹磕磕绊绊下去,一直到了高中。

高中时两人虽然平时吵架斗嘴也没有断过,但是每次银时逃课的时候也只有土方能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拎进教室,偶尔连续几天不来上课的时候也是身为风纪委员的土方替他在老师面前遮掩过去。更不用说土方难得的几场架不是和银时在打,就是和银时一起打。向来吊儿郎当的银时大概也只会稍微听点土方的话,虽然之前总要别别扭扭地斗两句嘴。而就算再鄙视对方的饮食癖好,午饭时间也总能看到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那里吃饭,连银时像走马灯一般换着的女朋友也插不进去。

别扭但是纯粹的关系。

 

但那都已经是十年之前的故事了。

曾经的观众们还在津津乐道,而故事的两位主角现在面对面坐着,却都各自别开了头不愿看对方。

银时低着头看着摆在桌上的玻璃烟灰缸,几截短小的烟头被安静地遗弃在那里。不远处便是土方右手,他的手指握在酒杯上,灯光透过玻璃杯中的液体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片五彩缤纷。他的指节却是苍白的,无名指的指尖上沾了一点烟灰,而他心事重重的主人却没有发现。

近藤似乎对同学们口中高中时的土方很感兴趣,听得兴致勃勃,偶尔转头看看身边的人,大惊小怪地插上一两句话。似乎对他来说,高中时期的土方与他所熟识的土方,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近藤其实是大土方两届的同系学长,土方一进大学就和他认识了。而正巧毕业之后土方也进了和他同一部门,近藤刚好是他的顶头上司。这么算下来,土方在高中毕业后的十年里,有大半时间都和近藤耗在一起。

而从他所透露出的蜘丝马迹,银时才得以拼凑出土方这十年来的轨迹。

看来他一直过得不错。

十年前,十年间,十年后,属于三个时间维度的往事在此刻从四面八方涌入银时的脑中。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在其他人看来,他和土方之间的交往是这样的。

他也从来不知道,在离开他之后,土方在别人的面前里是这样的。

心里突然有些隐隐的嫉妒,嫉妒所有能够参与他所缺席的土方这十年间的人。

但是嫉妒又有什么用呢?

毕竟当初是他自己主动将土方推开的。

 

这时土方站起身,说是喝多了要出去醒醒酒。他的脸色的确有些红,站起来的时候身体也控制不住地轻微晃动,像是在头晕。银时沉默地抬头看到他,他身边的近藤及时扶了他一把,有些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他却坚持着要独自出门透气。

而土方离开了几分钟之后,银时也借口逃离了现场。

走出门口之后是长长的走廊,两边的包厢是各自寻欢作乐的人群,然而这些都与他无关,他看不到土方的身影。

沿着走廊走下去,尽头左拐是洗手间。墙边的窗户透进夜色的黑暗,而锃亮的玻璃上倒映出的是室内的灯火通明与自己慌乱的脸。

突然想起,十年之前,他是不是也曾经这样急切地搜寻过那人的踪影。

 

毕业前夕他听说土方收到了东京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立刻一路狂奔去找他。

操场,教室,准备室。

他第一次知道校园原来这么大,他就只能这么大海捞针般地寻找着,一个个快速擦肩而过的身影在他看来都是陌生的灰白色,而他在哪里都看不到那张熟悉的脸。

这体弱多病的十七年来,他大概从来都没有像那时跑得那么快过,快到连风与时光都要被他甩在身后。

在奔跑的同时,心里是百转千回的情绪。其实有很多话一直想对土方说,却从来别扭地不敢开口。

比如说对不起,比如说谢谢,比如说——喜欢。

坂田银时喜欢土方十四郎。

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为什么要喜欢。

也许是在医院那天他低着头道歉的模样很可爱,也许是他和自己并肩打架时的架势很帅气,也许是教室里他支着头专心听课的样子很安静。也许是土方第一次在高中的天台上找到银时的那天,阳光太过明媚晃眼。

反正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异样的感情已经不知不觉深入骨髓,戒也戒不掉。

可那时的银时已经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优等生土方十四郎的冷傲也全校皆知。

那天的最后,银时在走廊的尽头找到土方。

空旷安静的走廊,春光伴着飘零的樱花透过窗户落进来,角落里身穿校服白衬衫的少年向他转过身来。

“……恭喜。”

银时沉默地看了他很久,才开口。

也许是因为刚才体力消耗过度的关系,他的心跳得很快,胃和喉咙都疼得厉害,声音也是干涩嘶哑,汗水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

这样病弱的身体,是没有资格对那个人说喜欢的。

何况,东京的大学不一直是土方的梦想吗?

 

走到走廊尽头之后向左转身,银时不出意料地看到那个人低着头的背影。土方似乎是正在准备点烟,听到急促接近的脚步声,他叼着烟回过头来,手上还拿着没有打开的打火机。

就像十年前的他转过身来。

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十年的时光,不过是少年转头的一瞬间。

然而坂田银时清楚地知道,十年来他曾经数次梦见土方对他转过头来,一样的光影模糊了少年脸上的表情,他只能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对他说——我他妈再也不想见到你。

再也不想见到——至少在这十年里他做到了。

那么,现在又为什么回来呢?

银时看着面前的人,右手半扶在门框上,弯着腰微喘着气,不是知是因为刚才的匆忙跑动,还是回忆的心情,他看上去有些疲惫。

而土方也低下头看着他,他的拇指在打火机上滑了一下,却最终没有打开,而是把它扔回了上衣的口袋里。

“你还是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真不知道那时候你是怎么打赢那么多人的。”

黑色的皮鞋踩在白色瓷砖的地板上,一步一步走近了。银时抬起头,看见土方那张脸在眼前渐渐放大。这大概是十年来他第一次能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土方。他还叼着那支没有点燃的烟,说话时薄薄的嘴唇轻微地一张一合。那张比记忆里成熟了几分的脸上似笑非笑的,瞳孔里闪着青灰色的光,表面的挑衅意味之下,大概还有更深层的情绪。

看着这样的脸,喜欢的情绪还和十年前一样不安分地作祟着,甚至更胜于从前。

他轻笑着抬头迎着他的目光,银色的卷发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

“怎么?看到我还活着很惊讶吗?”

然而再如何想要表达的心情说出口却永远不是心中所想,他大概和十年前一样还是别扭的胆小鬼。而这样脱口而出的反唇相讥却才是彼此都习惯的。

 “怎么会,不是说祸害留千年吗?你这种祸害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土方弯下腰,凑得更近了一点。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他的脸颊有些泛红,嘴唇和眼角都是湿润的,笑得也更加肆意了些,说起话来有酒精的味道迎面扑来,熏得银时的脸颊也烧了起来。

如果他现在就这么吻上去的话,也不能怪他。

银时在心里嘀咕着。

“那你这混蛋肯定会活得比我还要久吧。不过看起来现在你和那个近藤过得不错,好像还有什么……总一郎?”

“你也不差啊,都是奔三的大叔了还有美女来搭讪。”

“谁是大叔了!?你是在嫉妒阿银我的女人缘吗?难道英俊潇洒的检察官先生没有人追吗?”

“谁嫉妒了!我只是看不惯你这幅玩世不恭的样子!”

“我又没有让你看惯,你以为你是谁啊——”

——

本来正吵得兴致高涨的两人同时住了嘴,面面相觑之下,彼此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样的对话太熟悉,熟悉到十年后也无法释怀。

 

“我只是看不惯你这幅玩世不恭的样子……”

十年前他们最后一次对话。

土方横靠在天台的栏杆上,悠悠地说。天空是水洗过的蓝,眼前有若有若无的灰色烟雾,来自身边人的所夹着的烟。

“你打算就这样下去吗?喝酒抽烟打架换女友,哪天真的死在路边也没有人管你。”

“土方君是在担心我吗?临别前最后的关心?”

银时靠在土方身边,说话时却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抬头望向远方,大张着手臂似乎想要将天空拥入怀中。

“去做手术吧,然后找个女人安定下来,别再玩了。”

土方像是没有听到对方的风凉话,自顾自地说着。

其实这样劝说的话,在过去的几年间他也说过很多次了。然而这一次无疑是最让银时心烦的一次。

他口中的“手术”是一大原因——那场只有百分之五十成功率的手术,是银时能够痊愈的唯一机会,然而也是他逃避了多年的选择。

而更重要的原因当时是土方将要离开,过去的六年对他们来说大概只是两条直线间唯一的交点,而交汇之后只能各奔东西,渐行渐远。

他们也许再也不会相见。

此时此刻的心情大概永远不能说出口。

 “真啰嗦啊,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的——”

焦躁的心情之下,脱口而出的话意外地锋利,银时几乎是立刻住了嘴,却也看到身边的人瞬间发青的脸色。

之后大概还有些慌不择言的争吵,可无论事后如何回忆却也是记不得了。

太过惨痛的回忆,大脑也选择自动遗忘了吧。

能记起的只有最后那一场厮打,不管是加在自己还是对方身上的拳脚,都是那么疼。

然而更疼的大概是那颗心,在土方说出那句“再也不见”的话之时。

“你以为我很想见你吗”,他当然还是硬着脾气反击了。

可是心里从来不是这么想的。

他所烦躁的,所痛恨的,其实是那样懦弱的自己。

流水般轮换的女朋友也好,口是心非的伤人话也好,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掩饰——他喜欢他这个事实。

这是十七岁的少年唯一所能做的。

当时的他太年轻太稚嫩,别扭到只能狼狈隐瞒自己的真心。

而这么做的结果不过是伤人伤己。

 

“是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土方在愣了几秒钟后回过神来,向后退了几步,靠坐在身后的的洗手台上,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十年后的土方当然已经不会被那样幼稚的话伤了心,他甚至还能自嘲般地微笑出来。他垂下眼,嘴角和眼角稍稍弯起,勾出锋利的弧度。

 “就算你死在街上,也不关我的事。”

而那样的笑在银时看来比十年前的拳脚还要令人心痛。

十年前的坂田银时是个习惯于逃避的胆小鬼,逃避上课,逃避治疗,甚至逃避喜欢的人。每一次他都成功了。

而这一次,阔别了十年之久的心上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已经没有了逃避的理由,也不想让对方逃开。

他扶着门框直起身,一步一步朝土方的方向走去,无论是步伐还是眼神都是坚定而沉稳的。

 “已经不会再让你担心,我是否会死在外面了。”

土方疑惑地挑眉,看着他接近的身影,站在那里没有动。

 “大四那年我去做了手术。”

银时又走近了一些,现在比之前他们对话时的距离还要近。

 “我以为我喜欢的人要回来了,我想让他看到一个健康的自己。”

土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古怪起来。

 “手术很成功,但是他还是没有回来。”

银时轻笑起来,他低头看着土方,睫毛轻轻抖动着,眼底却不是高兴的情绪。

 “我忘记了,他很久之前就已经说过,他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一直沉默着的土方楞了一下,口中叼着的烟掉到了地上。

“之前的我真是个笨蛋啊,明明喜欢却不敢说出口,还硬生生地把他推开。”

银时又靠近了一些,双手越过土方的身侧,撑在他身后的洗手台上。土方被他禁锢在怀抱之中,无法动弹,只能抬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但是现在他回来了,你说他为什么要回来?”

“……后悔了?”

“反正我是后悔了,这次我再也不会把他推开了。”

银时的眼睛里是土方从未见过的认真的情绪,他将整个人靠在了土方的身上,嘴唇靠在他的耳边。低沉的声音说着认真的话,潮热的气息绕过他的耳廓,讨人厌的卷发摩擦着他的脖颈,一切都是惹人烦躁的瘙痒。土方忘记了挣扎,只是睁大了眼,面前被擦得锃亮的陶瓷砖隐约映出他近乎呆滞的表情。

 “想亲口告诉他,我喜欢他。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很喜欢他,直到现在也很喜欢他。”

“你说他会怎么回应呢,土方?”

他无赖般地靠在土方的肩上,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轻微的抖动从他和土方相接触的地方传来,和他的心跳一样是异常快速的节奏,不知道是因为他自己还是因为土方的。

迟到了十年的告白,而就算是十年前他也没有把握对方是否会接受,更不要说十年后。

但是无论如何,他至少说出了自己的真心。

没有逃避,也不会后悔。

十年的时光,即使没有土方,他也已经长大了。

而那人只是僵硬着身体没有拒绝却也没有接受,他也就只敢这样安静侧头看着,这样的视线下他不到土方的表情,只能看到对方的耳廓一点点变红。

“他大概——”

静止了一会儿之后土方终于有了动作,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不怀好意地拖长了几分。在银时被他的回应吸引注意的那一瞬间,他迅速地抬起手肘向对方的下腹袭去

“——会揍你一顿。“

 “是吗,我以为他会吻我。”

银时却轻松地拦下了那一击,他用力握住对方的双臂,笑着将对方箍进自己的怀里。

“既然他不肯吻我的话,那就由我来主动吧?“

 

END

 

接下来请脑补他们当场来了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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