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RGREEN

银高/银all/杂食

【银高】修罗(上)

【阅前说明】

丨中篇,现代架空,渣文笔

丨部分R18和血腥暴力描写

丨OOC&BUG肯定有

后续被屏蔽了,完整版走微博(@唐叶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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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在这座城市最繁华的中心地带,有一家花店。

一家名为“万事屋”的花店。

花店的老板是个可以说是“万事不干”的银发天然卷,三十出头的年纪,却是完全的大叔做派,每天只顾着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翻杂志。一双毫无干劲的死鱼眼,就连听到顾客推门而入的响动时也懒得抬起。那幅废柴的样子看上去连自己也养不活,更不要说花了。

但是他的花却意外的好。都是每天早晨从附近城市空运过来的,花叶都新鲜饱满的,还带着泥土的气味。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花瓣上的露珠圆滚滚地闪着光。

不过就算花再好也没什么用。在城市最中心的商业地带,是没有什么人会有闲情停下来买一束花的,连路过的时候匆匆留下一个赞赏的眼神也很难。再好的花店也只能是门可罗雀。

即使如此,这家生意清淡的花店依旧伫立在这个人流和地租都高得吓人的地方,和周围的高档写字楼和奢侈品门店格格不入。

每天早上十点开门,晚上十点关门,风雨无阻。

就这样存在了多久了呢?

有近十年了吧。

从某个平凡的早晨,银发的花店老板一个人站在椅子上,踮着脚挂上了那块“万事屋”的牌子开始。

 

 

 

02

 

“这位客人,我要准备打烊了哦。”

晚上九点五十五,再繁华的街区在此时也逐渐冷清下来。街上没什么人影,周围的门店都陆续关了门,连路灯都有些黯淡了,只有对面最高的那一幢写字楼上还有依稀几间窗户发出透亮的光。

听到身后花店老板的催促,青年愣了一下,飞快地低头瞥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又抬起头继续死死地盯着对面写字楼上某一扇还亮着的窗户。

“抱歉啊老板,但是我女朋友……好像还没有下班……”

说话的时候青年也依旧没有回头,花店的玻璃窗上映出他那张其貌不扬的脸上紧张的表情,和背后老板先生慢步接近的身影。

那扇他一直关注着的窗户后似乎有人影走动,灰黑色的影子挡在窗前,橙黄色的灯光暗了一半。

青年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他计算的没错,三分钟之后灯光会完全熄灭。而约莫十五分钟之后,随着那辆黑色的跑车停在街对面,他的目标也会出现在写字楼门口。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杀掉那个男人。

不会有错,毕竟为了摸清那个男人的行动规律,他已经在暗中监视了半个月了。

这十五天来的监视告诉他,十几分钟之后就是那个男人唯一露出破绽的时候。而这仅隔着一条街,正对着写字楼的花店,也正是他动手的绝佳场所。

于是在一个小时前,准备妥当的他走入了这家花店,请求老板是否能让他在这里呆上一会儿,等待即将下班的“女友”。说话的时候他低着头微红了脸,攥紧了手上的公文包,腼腆又紧张的样子。

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包里是他的9毫米VSS微声狙击步枪。

那时花店老板也是挠挠头表示随意,还顺手推荐了今天刚到的白玫瑰作为他送给恋人的礼物。

“她好像要出来了,我马上就走。”

眼前窗户上的身影依旧在晃动,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他边说边看着玻璃窗上的倒映,脸上扬起一个抱歉的笑容,右手却悄悄地伸进包里摸索着。

“客人,你的女朋友是在对面七楼吗?”

出乎意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无端的压迫感不知何时逼近了,他的后脑勺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住了,右手上也传来沉重的压力,令人动弹不得。疼痛之下他被迫松开了手上的微声手枪。

“真不巧。”

原本懒洋洋的声音在这时变得低沉而认真,在之前的盯梢中被他定性为“无害”甚至是“废柴”的老板先生此时拿着枪在他的后脑勺上轻轻敲打着,脑袋凑在他的耳边,目光顺着他之前紧盯着的方向看去,落在那半明半暗的窗户上。

“七楼的办公室,也是我恋人在的地方。”

听到这话他震惊地睁大了双眼。斑驳的灯光下,透明玻璃窗下映出那双猩红色的眼睛。那是由最浓重的血色与最深重的夜色所染就的颜色。

而在那黑色与红色纠缠的漩涡里,他看到修罗地狱。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请不要觊觎我的东西。”

老板说着扣动了扳机。

老旧的马卡洛夫9毫米手枪,装了消声器,无声无息。

小小的血花溅开,青年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倒在身后男人的怀里。

对面七楼的灯光在这时全部熄灭了。

“啊,真麻烦……”

银发的男人抬头看了看那扇窗户,又看了看手里已经失去呼吸的男人。

一旁的白色玫瑰被溅上了少量鲜血,粘稠的红色液体正沿着花瓣缓缓渗入花芯。

 

十五分钟之后那辆黑色的跑车如约在写字楼门口停下,又迅速离开,融入夜色中。

而花店的老板先生也在这时拖拖拉拉地打了烊,抱着一大束白色玫瑰回家去。

 

 

 

坂田银时,也就是花店老板,的家就在花店不远处。那是所普通的公寓,虽然和商业区只隔了两条街的距离,却是意外的安静和荒凉,当然租金也是出奇的便宜。

而当他慢悠悠地抱着花晃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门口等他了。那个人抱着臂斜靠在门口的墙壁上,黑色的头发微微垂下,遮住了左半张脸。即使是在等待,也是这样一副孤傲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被人等待的大少爷。

“今天怎么有空来?”

看到那个男人,银时心情明显愉悦了起来。他将怀里的花交给那个人,又一手揽过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打开了家门。

“你刚刚做了什么,我怎么能不来。”  

黑发的男人低笑了一声,任由对方将自己带入门里。

啪嗒,日光灯打开。

明亮的光线下,白色玫瑰上的血迹能够被清晰地看见,那血色已经在空气中凝固成焦枯的黑色,与旁边娇嫩纯白的花瓣对比鲜明,看上去诡异而可怖。

但男人似乎很喜欢这样与众不同的玫瑰,他低头凑近了那被晕染成最深色的花芯。清幽的花香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奇妙的混合,但并不让人讨厌,就像面前的坂田银时一样。

“我已经让万齐去善后了。”

半晌之后他从花束中抬起头。银时从背后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连带着他手中的花一起,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

“这个时间还要加班,耳机君真是不容易。”

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嘟囔着,听起来有点闷闷的,像是以为大人偏爱了别人而在撒娇的小孩子般。

被抱住的男人不置可否地笑笑,放松地将自己靠在身后的怀抱里。

河上万齐的确是个很好的下属,永远带着墨镜和耳机,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

不该过问的也从不过问。

比如说,为什么看似普通的花店老板却总是杀了人要他去善后。

“不过,你这回又惹上了什么人?对方居然雇用了黑水的人。”

坂田银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从花束本应该放着礼卡的位置掏出另一张卡片来。

那应该是张标示身份的卡,已经死在他枪下的男人在左上角的照片里安静地凝视着前方,与刚才伪装的腼腆上班族模样不同,照片里的他眼神不怒而威,暴露了真正可怕的面目。卡片右上角纯黑色的花体英文字母透露了他隶属的组织。

安全顾问,雇佣兵,杀手,这些都是他的身份。

总之就是拿钱杀人的那种人。

“怕什么,不是有你在。”

黑发的男人随手将白玫瑰放在玄关处,转身面对身后的人,微微抬起的脸上挂着笑容,笑容却显得满不在乎,似乎并没有把对方的话当回事,反而试图挑衅对方。

“还是说,堂堂白夜叉也会怕了所谓黑水?”

听到这话,坂田银时轻笑了一声。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拨开对方左侧的刘海,轻轻吻在那人露出的白色眼罩上。

 “是的,有我在,我的大少爷。”

笑容轻佻,声音却温柔,像是在对情人许下最笃定的誓言。

随后他的气息蜻蜓点水般又落在对方的眉骨和鼻梁上,动作轻柔如同对待最珍贵易碎的瓷器。而男人却不满足于被这样对待,他揪紧了银时的衣领将他拉下,不分由说地覆上了对方的唇。干燥的唇瓣互相接触,灼热得能摩擦出电流与火花,舌头轻车熟路地探了进来,在对方的口腔中探索着,引诱着他与自己相互纠缠。

而坂田银时也不甘示弱地回击,他猛地将男人压倒在身侧的墙壁上,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逼迫他将头扬得更高。作为回敬,他的舌头探了回来,贪婪地攫取着他口腔中的每一丝空气。另一只手沿着对方的脊柱向下游走,扯开他的西装衬衫,从衣裳下摆处摸了进来。

在寒夜中变得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被裹在布料下的温热皮肤,男人不禁轻微瑟缩了一下。但他只是张开双手搂住了银时的脖子,下身也故意贴近了对方磨蹭着,像是邀请的意思。

分开的时候两人的气息都已经絮乱了起来,衣衫也凌乱着。男人靠在墙上,脸上依旧挂着笑,墨绿色的眼睛里带了湿润的水汽。而坂田银时依旧抱着他不放,凑近了在他的耳边低语。

 “来做吧,高杉。”

被拥抱着的男人低笑了起来,笑声轻微而模糊,被吞没在两人再度交缠的唇齿间。

急促的呼吸声,亲吻的水渍声,衣料的摩擦声,许多细小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寂静的屋内听起来清晰而暧昧。

热度在这寒冷的夜里升腾起来。

 

 

 

03

 

高杉晋助第一次遇见坂田银时是在十二岁那年。

那时他被五花大绑地扔在肮脏的地下室的角落里,身前几个凶神恶煞的高大男人来回踱着步,偶尔交头接耳,口中说的是他不懂的语言,手中的枪械与刀刃闪着骇人的光。

被绑架了。

其实他并不怎么害怕,身为高杉家的长子,会有这样的遭遇并不意外。而且到目前为止,那些人对他算得上礼遇有加,虽然他被绑起了手脚扔在角落里。

而下一秒紧闭的大门被炸开,随着支离破碎的铁门一起倒下的是曾经看守门口者的尸体。门内一直警戒状态的男人们训练有素地反击,然而对面的子弹却比他们更快。

声音在此刻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火光与硝烟在他面前如礼花般爆炸,鲜血是枪弹最好的勋章,碎裂的器官在半空中飞舞,他看到几秒之前活生生的人倒在地上,变为残破的尸体。

那是十二岁的孩子第一次面对死亡。

他甚至不知道是否该对那些人的死去感到悲伤。

 

“老师,找到他了。”

枪声停止了几秒钟之后,有半大的银发少年懒洋洋地扛着枪从隐蔽处走出,他歪着头打量了片刻缩在角落里的黑发孩子,像是确认了他的确存活着,才对耳边的蓝牙耳机说道。

鲜血在地上安静地流淌,汇聚成小股的细流,那个人却淡定地踏过尸体与血泊,走到他的面前蹲下。

“别怕啊,小少爷,我是来救你的。”

说着他伸出手擦去高杉脸上因为刚才的枪战而溅上的鲜血,看着他那双带着戒备的墨绿色猫眼,微笑了起来。

扛着重型机枪杀人不眨眼的少年之前一直面无表情,带着嗜血野兽般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场。而那个笑容却令他顷刻柔和了下来,终于回归了他的年纪,如他那头银色的卷发一般柔软,让高杉一时放松了戒心。

“小心!”

在这时,栗色长发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少年的背后,对着他们举起了枪,少年却混似毫无知觉般依旧对着他微笑,情急之下高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急切而嘶哑。

“咚”

那柄枪杆子毫不犹豫地敲在了少年卷毛的脑袋上,钢铁敲在头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地下室回荡着。肯定很疼,却没有致命的危险。

“老师你干嘛?”

银毛少年捂着脑袋跳脚,栗发的男人却只是微笑着,人畜无害的温柔模样。

“都告诉过你了不要用手榴弹,要是误伤了目标怎么办?一亿赏金就泡汤了。”

“不用手榴弹的话多麻烦!而且他不是好端端地在这吗?那帮人就算自己死透了,也会保着他的命。”

少年说的没错。在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中,的确有三四具尸体是朝着他们此时所在的角落方向倒下。刚才看似无差别的枪战中,除了少年刻意地手下留情之外,那些人也拼着命要保护这个被绑架的孩子。

毕竟活人才有价值——一亿日元,或者更高。

“晚上好,小少爷。”

顺着少年的目光向下看去,长发男人像是终于注意到了他口中的“一亿赏金”。他蹲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笑容和动作都格外轻柔。与之前对着银发少年的态度不同,这回他笑起来的时候有如春风拂过,即使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地下室也暖和了起来,令人安心的温暖。

“在下吉田松阳,这是我不成器的学生,坂田银时。我们是来救你的人。”

听到“不成器”三个字的时候,正蹲在高杉身边准备给他解开捆绑的银发少年在他老师视角的盲区里撇了撇嘴。随后他看见了高杉被捆在背后的双手里紧攥着的不知从哪来的玻璃碎片和已经被磨得半开的粗麻绳索,他愣了一下,重新好好打量了眼原本以为弱得只能靠他人保护的富家小少爷,眼神里带了点赞赏的意思。

 

后来高杉才知道来解救自己的师生二人只是所谓的赏金猎人。

收取金钱接受委托,从最简单的寻人搜物,到高难度的暗杀偷盗,无一不是他们的承接范围。他们是从来游走于正义与法律的边缘的第三方势力,不受任何规矩约束,只要有人愿意出钱,没有什么他们办不到的。

“说得好听,也不知道上个月被一只走丢的黑猫耍的团团转的人是谁?”

听到这话的时候,高杉已经被两人安全地护送到了他们的秘密据点。

那也是个窄小的地下室,然而和之前被绑架的地点不同,这里到处堆放着他不认识的器械和电子设备,当然还有报纸杂志等乱七八糟纸质资料以及,没来得及扔掉的塑料饭盒。

而高杉坐在其中唯一没有被杂物占领的椅子上,喝了一口手中的养乐多。

“没有牛奶,只剩最后一瓶养乐多,你就凑合下吧。”

几分钟前,面对自己老师的找杯热牛奶的要求,名为坂田银时的少年这么说着,随手将养乐多的瓶子塞到他的手里。

高杉顺从地接了过来,那是他第一次尝到这种酸酸甜甜的饮料,明明不应该是他喜欢的味道,却莫名地让他平静下来。一直飘忽的步伐终于踩了地,有了真实感。

“要不是你在要紧关头摔了一跤,让那只猫跑了的话,我们也不至于现在连盒牛奶也喝不起。”

不远处正抱着笔记本敲打着什么的松阳在这时伸长了手,狠狠地在他麻烦的学生头上敲了一下,不知是作为他糊弄自己的要求还是拆自己台的报复。

“都说了不要打我的头,会变笨的!”

“你已经够让人操心了,再笨点也没关系。”

“有你这么说自己学生的吗?”

看似懒洋洋的少年现在跳着脚吵嚷着,银色的卷发因为他的心情更加蓬乱,看起来比高杉还要幼稚的模样。而一旁笑容温柔的老师游刃有余地反击着,敲击键盘的手指却没有丝毫停止,显然是习惯了的样子。

一直紧绷着脸的高杉终于噗嗤地笑出声来。

那时他的笑声还是清脆的,像是荒凉的平野上忽地开出了花。

 “好了。”

伴着孩子那一声笑声,松阳敲打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啪的合上了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

“再等几天,我们就能把你送回家了,高杉少爷。”

他说着走过去,微笑着揉揉那颗黑色的脑袋。

高杉的头发被他揉得凌乱,黑色的发丝胡乱地散乱在他的眼前,遮住了他部分的视野。但是看着面前男人的笑容感染,他也跟着微笑着,苍白的脸上略微有了血色,墨绿色的眼睛里闪动着晶亮的光,纯真清澈,像个不经世事的小孩子。

其实也真的只是十二岁的孩子。

 

 

 

04

 

而他所有的纯真最终葬送在这一年。

世事多无常。

十天前,他还是外人眼里享尽万千宠爱的小少爷,经历过最大的挫折也就是武逆了父亲而被罚不许吃晚饭。而就在七天前,他还相信眼前的师生两人会护送自己回家,就像他们安全地将自己从绑匪手中救出一样。他也许还可以请求父亲让他们两个作为自己的护卫留下来,从此笑容温柔的男人和少年也不需要过上生命和温饱都无法保障的生活。

而七天后的现在,他依旧躺在这个地下室里,身边只剩下坂田银时一人。

疼痛遍布全身,血腥的气味令人作呕,温度正从指尖流失。

额头却烫得快要烧起来,汗水已经浸湿了发丝,最令人难耐的感受从左眼处传来。

粘腻的,瘙痒的,灼热的,像是有千万只蚊虫在噬咬着,从眼眶深入神经与骨髓,缓慢地蚕食他的血肉与精神。

睁开眼,闭上眼,眼前都是无边无际的血红色。

他看到他的母亲,黑色的长发飘散在身下漫延开的血泊中,同样墨绿色的眼睛里定格着孩子最后撕心裂肺的伤痛,永远失去了曾经温柔动人的光彩。然而她的唇角还挂着放心的微笑。

“要好好活下去。”

他看到只相处了七天的松阳,栗色的长发将自己与外界的喧嚣隔绝开,然而他温和的笑脸上沾染了鲜血与烟尘,更多的血液从他的口中和胸前涌出,快将怀里的自己也淹没,温暖的拥抱正逐渐变得僵硬而冰冷,却固执地圈着他不放开。

“保护好自己。”

他看到更多的人和他们一样被吞入黑暗的漩涡里,再无痕迹。

而这黑暗最终也会将他吞没。

“我快要死了吧,银时。”

说话的时候他即使用尽了全力也只有气声,气若游丝,连自己耳边的耳鸣声也盖不过。

然而一直守候在他身边的银发少年却听得一清二楚。

“别说傻话。”

他俯过身将那双冰凉而虚弱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努力想让他暖和起来。

银时的身上也带着不少伤,但是因为之前曾经和松阳出生入死的经历,受伤和包扎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而他面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却不一样,而且伤得更重。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答应了别人,会好好保护你的。”

但是他们都已经死了。

高杉睁着仅剩的右眼,变得狭窄的视线里,只有头顶的天花板一片惨白。他动了动嘴唇,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声。

“还有我在。”

银时小心翼翼地抱紧了躺在那里的高杉,试图传递给他更多的温暖。

高杉感到有冰凉的触感降落在他的额头上,那是银时轻轻地吻了吻他。

寂静的空旷里,只有两个半大的孩子互相拥抱,各自沉默地颤抖着。

 

此后有近一个月高杉只能躲在这个杂乱的地下室,不见天日。

银时大多时候都会陪在他身边,握紧他的手或者拥抱,以相似的体温无声地提醒着他,他并不是一个人。

但他偶尔也会出门,打探消息并带回必需的食物和药品。这个时候高杉只能抱紧了自己躲在角落里,打量着屋里的一切。两台台式电脑,三台笔记本,两个急救医药箱,堆放在茶几上黑乎乎的微型电子设备,数不清的枪支刀械和各种武装装备。之前吉田松阳还活着的时候,他为了给高杉解闷而向他简单地演示过某些东西的用途。

而现在这些冰冷的死物,无一不在提醒他那个男人曾经的温暖。

如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就好了,那个人还能和自己不省心的学生在这里,坐拥一座可以毁灭半个城市的武器库,却每天为了一杯牛奶而发愁。

“我回来了。”

拉起了兜帽的少年轻轻推门而入,抱着牛皮纸袋和半份报纸。他低着头,银色的卷发被完全收进黑色的连帽衫里,眼中的红色被隐藏在黑色的美瞳之后,这是他每次出门必须的伪装。银发红瞳的特征太过引人注目,而他和他要保护的小少爷现在如同泥土中的穴居动物,一旦暴露就会有生命危险。

他们依旧不清楚原本约定的交接是出了什么意外。约好来接高杉的人并不是他熟悉的家人,他的母亲却从身后扑过来,突如其来的枪支交战让他们都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仓皇之下他们只能躲藏在这最后安全的据点。

而表面看来还是风平浪静,无论是公共媒体还是互联网,连高杉自己失踪的消息都没有半点走漏,更不用说其他。

而现在形势也许有了变化。

银时将手中的报纸递给高杉,在版面上他看到自己母亲“突发急病去世”的消息,熟悉的温柔笑容在黑白的照片上变得冰冷而陌生。

“松阳老师呢……?”

高杉默默读完了那份讣告,将报纸折叠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才小心翼翼地问。

“你以为他这样的人,死后会得到和你母亲一样的待遇吗?”

赏金猎人,生前便为了追逐利益而投身暗中,死后更不可能有任何存在过的痕迹。曾经的血泪与功勋都随着呼吸的停止而灰飞烟灭,再无人提起。和豪门家的夫人当然是不一样的。

“对不起。”

高杉低下头,左眼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又热了起来。他知道以松阳的身手,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他不会死在那里。

“没有,我和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银时轻轻地揉揉高杉的脑袋,将食物从牛皮纸袋里拿出来,塞到他的手里。

“即使没有你,他也可能为了保护别人去死的。他就是那种人。“

“啊,不知道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也为我挡过子弹。那时候我应该和你现在差不多大,我以为他要死了,在他的床前哭个不停。”

“别说了……”

高杉的喉咙干涩得快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手中的草莓蛋糕,银时似乎很喜欢甜食,每次带回来的食物里有大半都是。

“后来有几次出任务的时候,我也曾经试着想替他挡刀的,结果还是被他推开了。‘小鬼头还想替老师挡刀,你还早了一百年啊’他是这么说的。”

身边的少年却像没听到他的话,低头咬了一口蛋糕,兀自地说着。奶油沾上了他的嘴角,有甜腻的香气悄悄在空气中弥散开。

“其实我现在还能活着,也是因为他。我是个孤儿,从有记忆起开始就生活在贫民窟里,为了活下去连死人的东西也敢翻。是他捡到我的……”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变得和口中的奶油一样柔软,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说话的时候眼角和唇角都带着微笑的弧度。但这笑容是苦的,比泪水还苦涩。

 “我求求你,不要说了。”

高杉的声音滞涩,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

银时住了嘴,却没有看他。身边的人低着头,他即使看去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他听到轻微的啪嗒声。透明的液体从那孩子完好的右眼低下,打在那双颤抖的双手上。

一直以来那孩子都是沉默而坚强的,除了遇袭的当天那一句“我快要死了吧”之外,再没有说过什么丧气话。连伤口再疼再痒也尽量克制着不呻吟出声,只是紧紧握着银时的手,缠在他的身边。

因为相信坂田银时说过的话。他会保护他。

答应了那个他从讣告上才得知名字的温柔女人,和他自己的恩师。毕竟那也是他们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而要保护的人。

所以他没有借口,以这种无声而别扭的方式责怪他,或者说惩罚自己。

坂田银时静静地抬起高杉的脸,轻轻地吻在左眼白色的纱布上。

他们都希望这一切没有发生。推开家门,还有微笑着的男人或者女人来迎上来,还能活生生地说着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但是他们都回不去了,只能彼此依靠着活下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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